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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4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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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復生之后,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仙人,便是厉鬼。」

那人说着,缓缓把面具罩在她的脸上,枯瘦的手指隔着眼洞为她抹去泪水。

那粗糙刺痛的磨砂感,有着霜痕裂冻般的肤触与气味,还有一丝风化似的淡淡腐朽

--那,我们究竟是仙人还是厉鬼?

横疏影骤尔回神,咬了咬唇,小心将面具拿起,搁在一旁。

今夜「那人」并未召唤,还不到戴起这张面具的时候。但那一刻很快又将来临。

面具底下的青紫绸垫上,整整齐齐压着四条比女人尾指略细略短的铜管,管上的雕纹与

面具额间的「重瞳」如出一辙,精巧的突起和凹陷密密麻麻地遍布整只铜管,管身上下各有

一环,连结处设有活扣,可任意调整铜环的高低。

她拿起铜管轻晃着,确定管中有极细微的液摇声,这才在铜管上拨得几拨,按照记忆将

表面的凸纹移动到正确的位置。

嵌在管面的凹凸起伏各自连结着管中的细小机簧,一旦未照步骤开启,又或以蛮力破坏

铜管,管中贮藏的石灰与水便会立刻混合,瞬息间把当中卷起的菉草纸滚烂销毁。

「喀答!」一声脆响,横疏影将管面簧片悉数归位,从管隙弹出一根铜针似的小轴如画

卷般拉出三寸来长的淡青脆纸。

这种特製的菉草纸浸过药料,书写无须笔墨。她拔下发簪,簪尖划过之处,纸上便浮出

藏青色的字迹:「琴魔虽死,其知犹存,暂在我手,尚未洩漏。赤眼无主,须先移出;尽速一

会,以便定夺。」将面具上的重瞳摘下,竟是枚天珠雕成的印章,在菉草纸笺末端印上「空

林夜鬼」四个篆字,暗红色的印痕宛若鲜血涂就。

她将铜针卷回笞中,「喀答」一按,铜管表面就像是上了机簧似的一阵乱转,凹凸不平的

诡异纹路又回復原初的散乱模样。这便是恶鬼们不,是「姑射」的仙人之间传递讯息的

方式。

铜管被放在后院花园的庭石间。

孤伶伶的管子躺在嶙峋的石面,那僻静的一角掩在夜色林荫裏,从远处只能看到一抹回

映着稀薄星月的金属暗光。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横疏影从不敢掉以轻心,披着大氅立在镂

窗后头,静静等待。

「我要怎么联络你?」

当时她曾如此质问「那人」,语出咄咄,彷佛想为先前的心怯扳回一成。

「既是同盟合作,总不能老等着你来找我。若有万一、我该如何寻你?」

「利用『鬼雀』。」

那人把「鬼雀」--她猜想是那只精巧铜管的名儿--交给她。

「夜裏,放在屋外无光处。」尖喙上方的眼洞裏迸出寒月般的利光,说不出的冰冷无情。

那是张鸟形的面具,钩嘴细目,过于精细的雕工有种活生生的恐怖。若非面具周围环着粗犷

抽象的鸟羽刻纹,几乎让人产生「它是活的!」的可怕错觉。

「然后呢?」

「我会派使者将铜管取走。」

她嗤笑出声,用轻蔑来掩饰内心那股莫名涌起的悚栗不安。

「你的使者,决计穿不过白日流影城的五千精甲!你」

「记住,铜管附近不要有活物。猫狗牲畜、牛羊马匹,甚至是你的丫鬓仆役通通都

别接近。地点越僻越好。」那人不理会她的软弱挑衅,背负双手,缓步雕开,背影明明还有

人形,看来却一点也不像是人。

「因为『鬼雀』饿将起来,什么都能吃落肚裏去。」

「『鬼雀』?」她尖声惨笑着,笑到颤抖不止,在湿冷的岩洞中听来分外凄厉。「你说

这只管子会吃人么?真真是岂有此理!」

「铜管是铜管,世间没有铜管吃人这种事。」她已辨不清那人究竟走出多远、走向何处,

余音却依旧回荡不止,追着逐渐变长、变淡的身影幽幽曳去,彷佛从岩壁中凿出来的隧道永

远没有尽头,一直往脚下延伸,伸往无问无明之地

「而鬼雀便是鬼雀。鬼雀饿起来,什么都吃得下去。」

巨大的拍翼声从天而降。

(来来了!)

横疏影揪着氅襟缩在墙后,一瞬间,难以言喻的恐怖感攫取了她,颤抖不休的双腿开始

发软。她一动也不动地靠着镂窗砖墙,慢慢向下滑坐,只有清澈的双眸运牢牢盯着庭石的幽

影之间,那从天而降的巨大黑影。

那是一头异常庞大的赤眼乌鸦。漆黑的羽毛、漆黑的尖喙它不曾发出过任何叫声,

因此横疏影无从揣想,但光是它拍击翅膀的声音就像是十几条大汉在风中挥动大旗,连盘绕

在朱城山峡谷间的呜呜风咆都难以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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