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1 / 2)
苏黎阴沉无光的双眼,瞪得大大的,瞳仁涣散,好似一面不折射光的黑石头。里面隐隐催促的含义,似乎是在等待着一个非常重要的回答。
苏槐正是心神不宁的时候,不是很想回答恶鬼的诘难。眼底扫到那几根水草,那几根水草黏糊糊,被手指搓揉过,糜散开来,里面还裹着些粗糙的砂砾。也不知道脑子里哪几根筋搭错了位置,他朝苏黎举起了一只手指:
“哈哈,阿黎,你看,我在奶奶的洗手池里洗出来好几根水草耶。”
——我在说什么!
苏槐话才说出口就有些想咬舌头。但苏黎似乎真的被那几根水草轻易吸引了注意力,凑近过去,也伸手要去捻苏槐指头上勾连的那几根黏糊糊的水草梗子。半晌,吐出几个字:
“……野水塘。”
苏槐甩了甩,把水草冲到水池里。那水草似乎是刚从死水里上来,带着一股难闻刺鼻的腥味。
“野水塘?——难道奶奶去过野水塘了?不然怎么搞得水池里全都是。”
苏槐把碗筷捞起来,果然发现水池里漂浮着一片死绿色的草梗。他把碗筷冲洗后晾到架子上,接着清理水池里剩余的水草梗子。那些水草被水冲得越来越多,苏槐后知后觉感到不对,生怕把下水道给堵了,关了水,开始反手把水草往上捞,再全都丢到垃圾篓里。
苏黎没作声。他的眉毛迟钝地拧起来,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捉住苏槐的手,不给他继续动作。
“别弄,这东西被水泡发,等会把下水道堵了——”
苏槐停住了话头。苏黎把他的手握在手心,拿洗手液前前后后搓了,再拧开水龙头,把苏槐的手洗得干干净净,放到鼻子下嗅闻,闻到苏槐的指尖没留下腥味了,才罢休。
野水塘在村子里得有几百年,里头不知道有多深,村子里大大小小有那么两三处。只知道最开始也许附近是座完整的大湖,后来旱了,露出土地,只剩几滩快死了的水,地下四面留有细微几处松动的孔穴,好歹有些循环,不让它真的腐朽发臭。从前村子里的村民晒干鱼,碰见来偷吃的野猫,多数提溜起来一看,都面生得很,问了也不是邻居养的。既不晓得从哪来,又往往周身黝黑,眼睛也邪气,直勾勾盯着人看,总觉得不祥,无知生畏惧,就会把猫的四肢用藤条吊着淹死在水塘里。白日猫躲楼底,夜里猫和风春叫,久而久之水塘里也变得阴起来。
这样的水塘里长出来的水草,不用想都知道该有多脏。
“她才不敢去。”苏黎囫囵说,“这是小鬼上贡。”
小鬼上贡?
上什么贡,给谁上,苏黎吗?
想想也是,苏黎看着温和无害,到底是个恶鬼出身,世间百鬼,恶鬼是最穷凶极恶的。寻常的小鬼没有太多伤人的能力,肯定惧怕戾气缠身的恶鬼。
只是苏黎邪气大,平日寻常小鬼避之不及,这会无缘无故来家里上贡,又显得古怪。
苏槐心念电转:“好像有些晚上,我听到屋外边确实有小鬼敲门的声音,可是我记得我们小时候那会很少有的……”
小鬼敲门,是村里的俗话,其实也就是夜晚一些不干净的声音,也许是风声,也许是下雨前的声响。传说夜里人的生魂不稳,鬼怪又爱作祟,如若听到这些声响,开了门走出去,就会被小鬼缠身,嘶咬魂魄。都是些迷信的传闻,但苏槐知道,祖辈口口相传下来的东西,总有它一定的道理。
苏黎耷拉着眼皮,没有回话,只是低头把玩苏槐的指尖。来来回回地搓揉,没轻没重的,把苏槐搓得小小声叫起来。
“疼。”
苏槐说:“别搓了,阿黎,我手湿——”
背后突然淅沥沥传来水流灌冲的声音,但苏槐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把水龙头关上了。他仓皇回头,水龙头关得很严实,不知道水流是从哪里来,在哪里发出声音。随着那股莫名的水流越发湍急,如游蛇般盘踞膨胀在水池里的水草瞬间消失得干净,像是被无形的水流冲刷得无影无踪了一样。
“我才不要那些东西,”
苏黎自言自语地说着,欺身上来,把苏槐的手指咬到了齿间。
指头最敏感,传来冰凉滑腻的触感,比水流还要冷,是苏黎的舌尖。苏槐浑身颤栗,从脸颊一路烧红到脖子,慌慌张张往外抽自己的手指,一面压低了嗓子说着:“——奶奶还在外面!”
苏槐抽得急,苏黎一时没有防备,舌头抿了抿,又伸长脖子追过来。苏槐退多少,他追多少,从指尖到他的唇上勾起一线丝。苏黎多半温吞,难得有这样急迫的时刻,他偏了偏头,趁苏槐失神,又把他的手指含到嘴里,先是舔了一下,再整个包进嘴里,细细地咬了起来。
苏槐的后腰抵住了灶台,退无可退。喉头发出压抑的哼声,指尖被咬得疼了,像在哭。苏黎握紧了他两只手腕,好似捉什么小动物一样,用力把他扯到自己的身前。
“这附近小鬼很多,你这几天乖一点。”
苏黎声音轻柔。他的语气永远这样温和,情绪的波动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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