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 / 2)
地方,荐福寺——嗯,门前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正值夜市,人流熙熙攘攘。
在卖东西和小吃的电三轮里,零星夹了几个装模作样的卦摊,卖些八卦镜桃木剑之类的玩意儿。倪大壮逛了两圈,还看到了十字架水晶球和塔罗牌。
真是与时俱进中西合璧,完美满足了世界各地人民群众的需求。
可是怎么看都不太能满足倪大壮的需求。
上次接待他的老板娘对倪大壮还有印象,笑着问:“怎么了?上次请回去的关公像,没解决问题?”
倪大壮摇头:“好像更严重了。”
老板娘吓一跳,刚想说些什么,目光却停留在他的头顶,迟疑了。
倪大壮如惊弓之鸟,伸手就去摸自己的头发。
却摸到了一头的粘腻。
褐色的泥巴从手指缝中流下,像是浓稠的血,在他的发丝之间无穷尽般涌出。
“泥娃娃,你像个泥娃娃。”
两个孩子嬉笑着从倪大壮身边跑过,他拼命抹着脸,泥水却渐渐糊上了他的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倪大壮连声音都在发颤,伸手就去抓面前的老板娘。
“救救我……”
朦胧中有人塞了张纸在他手中,倪大壮拼命抹了下眼睛,低头看。
黄色的符纸上,朱红色的丹砂写着五个字:“茉莉洗头房”。
泥娃娃(三)
倪大壮第二次来到茉莉洗头房的时候,戴了厚厚一顶帽子。
他坐在洗头椅上,烦躁地拽着头顶,帽子却像被粘在头上一样纹丝不动。
“帮帮我!”他看向茉莉的目光可怜又可怖。
茉莉站在他身后,白皙的手指伸出去在他头上轻轻转了一圈。
像有魔法,帽子啪地一下掉在了瓷盆里。
可是一起掉下的还有倪大壮带血的头发,粘在灰色的帽子上像失去生命的枯草。
他却浑然未觉地躺在了洗头椅上。
茉莉打开水笼头,温热的水浇在倪大壮的头发上,大块大块的泥巴从他头上冲下,黑色的瓷盆中满是黄褐色的泥水。
倪大壮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么多天了,这会儿才终于舒服了。”
茉莉讽刺地勾了唇角,目光凝在他的头顶,轻轻哼起了歌曲。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倪大壮像被开水烫到似的浑身一抖,声音嘶哑又尖利:“不,不要这首歌!”
话说出口,又像意识到自己失言,对茉莉陪着小心:“跟我说说话,说说话就好了。”
茉莉温顺地点头,将龙头里的水又开大了一些。
“不想听歌的话,我讲个故事给你听怎么样?”
倪大壮没有说话,他仰面朝天,在温热的水流下发出轻微的鼾声。
茉莉没有在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三十年前,秦岭山里面,有个小县城,叫留坝。留坝北面是山,东西两边都是河,依山傍水,聚集了很多世世代代耕种为生的村民。
山高路险,村民们都将家安在了山下的平地,靠近南边山谷的唯一出口附近。百年来一直安居乐业,饲鸡养猪,过着平淡和乐的生活。
直到三十年前的那年夏天,天气反常到了诡异的地步。
六月蝗灾,两山之间如同掀起了土黄色的飓风,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像一张巨网从天而降,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七月暴雨,整整三十日未见阳光,遍地残枝败叶分明盛夏却宛如深秋,深浅不一的田埂变成了池塘,一脚踏入半身都会陷入淤泥。
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像是预视到了灾祸的来临,在那个夏天接二连三地离开了人世。
倪大壮那时不过十余岁,深深记得那年村中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几乎人人手臂间都有带孝,一整个夏天都没有拆下来。
八月,泥石流来了。
明明是白天,却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山石树木被搅和在巨山一样的泥浆中,裹挟着目光所及处能见到的一切,庞然巨怪一般往前一点点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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