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129(1 / 3)
但河西派这些年的胆大妄为,结党营私,若是不狠狠处置它,往后不知还会生出什么样的祸乱。
重在寻求一个平衡。
裴少淮应答道:“《礼运》有言‘大臣法,小臣廉,官职相序,君臣相正,国之肥也’,河西派任官无序,目中无法,立身不正,其犯事者理应严惩,否则朝廷无正法,百姓无安生。”
又道:“然《孟子》有言‘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敌’,河西派有过,并非人人当诛,其中有不少勤勉做事的官员,亦有不得已与之结党者,臣以为不应株连。”
裴少淮不过是将皇帝所想给说出来罢了。
皇帝来回踱步思索,听完裴少淮的话,似是已经拿定了主意,喃喃道:“朕省得了。”又道,“犯事者当诛,管事者当裁,官员可留,派系不可再留。”
……
乾清宫后院榆树下,初夏尚未燥热,棋盘纵横,凉风习习,楼阁老与皇帝对坐。
与君对棋,楼阁老视之为恩宠,对棋时商论国事,楼阁老视之为信任,故楼阁老今日心情很好。
“有些日子没同陛下下棋了,老臣的棋艺恐有所退步。”
“以往下棋,楼先生总是给朕让棋,且让得不知不觉,今日下棋,还请楼先生真心实意与朕下一盘。”皇帝言道,语气落在了“真心实意”几个字上。
言罢,两指一点,白棋“啪嗒”一声先一步落入棋局。
“陛下谬赞了,老臣可从未让过棋。”楼阁老笑道。
榆树叶正盛,皇帝岁至中年,而楼宇兴已白发苍苍。
棋过半局,日光透过树叶,斑驳照在棋台上,皇帝抬头望着树叶浮动、光影揉碎,再度开口道:“朕至今仍记得,十八岁那年,楼先生在东阁与朕说道,册立太子论长幼,而不论喜憎,告诉朕莫要怀疑自己,一定要坚定走下去,万不可退却半步,一步退则步步退,再无可能走到最前面。”
感慨良多。
皇帝又言:“楼先生的话,长久时日里,让朕胸怀一股意气,遇难不屈。许多回想过放弃,当个闲散王爷,但想到楼先生,朕又挺了过来。”
“陛下这些年勤勉持政,大庆日益昌盛,命中本就应为天子,老臣当年不过是顺天而行罢了。”
不知是过往听过太多遍这样的话,或是如何,楼宇兴似乎未能意会到皇帝的心绪,温情的一番话接得生硬。
楼宇兴再落一棋子,转了话题,开始与皇帝论起了当朝的大事。
他道:“户部关乎朝廷国库,又关乎百姓民生,户部尚书一职不可空缺过久,陛下应当早定下人选为好,老臣以为……”
话未说完,棋子“啪嗒”一声,打断了楼宇兴的话,皇帝笑道:“说好不让棋,楼先生还是给朕让棋了。”
棋盘上白棋围了一大块黑棋,胜负已分。
“老臣与陛下再下一局?”
“不了。”
皇帝脸上少了方才的温情和爽朗,冷了几分,问道:“有人言‘楚王为嫡,天之所兴,不可废也;长亦为庶,天之所废,不可兴也’,楼先生认为此话如何?”
楼宇兴神色一变,当即怒道:“这是哪里来的妖言?言者当诛九族。”
皇帝却不怒,示意萧内官把东西端上来。
萧内官把刻板呈到楼宇兴跟前,皇帝言道:“方才的话,正是出自这块刻板。”
楼宇兴颤颤接过刻板,开始读那刻反的文字,才读第一句,他神色大惊,想到皇帝今日突然传唤他过来下棋,悲怆道:“陛下该不会以为……”
皇帝直接给了他答案,道:“是你的河西门生所为。”顺势夹起一枚白棋,言道,“楼阁老且看这枚棋子,它是圆是扁?”
当听到“扁”字,楼宇兴再也端不住刻板,哐当一声落地。
初夏风来本是清凉,于楼阁老而言,却宛若秋寒。
他惶惶回想皇帝方才所言,后知后觉,才省得皇帝已然给了他机会,而他未抓住仅存的温情,反惦记着户部尚书的位置。
皇帝双指将那枚白棋子置于石盘上,棋子晃晃悠悠,终停了下来。
是圆是扁?
篓子没有捅破,楼阁老若是主动些,此事尚可圆过去,他不让皇帝为难,皇帝自也会给他留两分薄面。
“扁”与“贬”同音。他若是不肯,皇帝念旧情不会杀他,但免不了一旨贬谪,当朝首辅落入穷乡僻壤。
楼宇兴不是不懂如何选择,而是他现在心绪混乱,悔意涌上心头,以致山羊胡颤颤,欲言不知从何说起。
皇帝言道:“一晃就快二十年了,真快呀……”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孤立无援的大皇子,楼宇兴也不再是一心守住皇室正统的楼先生。
楼阁老清醒了几分,落寞缓缓道:“老臣耽于权术,监管不力,难辞其咎,且年事已高,无力再任内阁重职,往陛下开恩,准允老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皇帝仍望着楼宇兴,似在等他接着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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