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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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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君像是不解其意,笑意减了三分:“既然没有拿错,你又说不是,这是什么自相矛盾的话?”

檀弓声若月射寒江:“元虚五百年,我得一良桐而斫,调和七弦,製成此琴。彼时偶然独处穷闷,抚琴隻为宣和情志,无心成调,故所以琴曲皆无名。你所言‘凤尾寒’、‘一尘惊云’是何出处?”

天君执箫的手一僵,而后箫声变得极广极泛,萦抱山丘,像是掩盖了这场巨大的无言。

琴声也随之而变。鲜明如禽鸟之高飞,奔驰如骏马之相追,江水滂沛,腾跃争流。隐隐之中,琴箫之声都愈急进短促。

一息生变,湖水翻涌,林鸟惊飞,音律之中只有相离之意,再无半分相和之情。

啪一声,寥玉箫裂开一道长纹。天君将它缓缓放下,天地之间之余檀弓的指尖之声了,只听他新调迭出。琴虽为众乐之首,但音色终归是含蓄浑厚的,单以七弦能弹出如此哀婉凄绝的曲调,委实堪奇。

天君居高临下笑问:“你这样伤悲,是想起了这琴这曲之名的由来,是么?“

檀弓不予置否。天君继续说:“一尘惊云的由来,是因为此曲惊心动魄,一抚诸天震动,故名一尘惊云。至于凤尾寒的名字…”

檀弓接道:“倾天祸乱之时,紫微背德弃信,残杀良辜,血洗东荒。我不愿与他这等横暴愚陋,受天道万刃之诛,便言‘三尺凤尾为君寒,此曲终兮不复弹。一尘惊云,于今绝矣。’从此与彼离异。是为凤尾寒之名故。我一夕废琴绝弦,诸天神仙不知其故,以为我崇‘大音希声’之道,传言名其‘希音琴’。凤尾寒之真名,唯我与天君二人知晓。”琴声愈加繁密急促,如同冷雨击窗。

“你言目今元虚两千年,今日君未成为神,我亦未成圣,你若是此时之天君,如何预知万载后事?知我凤尾寒为一何物。”后面还有半句话,檀弓却没有问出口:你若真不是他,又如何得知凤尾寒之名?

天君笑倚花树而不语,答非所问:“太微,你二人隐居此地,见沧海三易桑田,逍遥自在,但是可曾想过为何从来没有九天之人来寻?元皇眼目大观三界六道,你觉得元皇是不知,还是不敢?你所谓天君,你又知道他究竟是谁?既不知他是谁,又何必来问我是谁?”

他将几片桃叶在手中交迭,攥拳轻吹一口气,再展掌时,便飞出一隻团扇大的蝴蝶。蝴蝶振翅,扑扑两下变化成一隻白鸽,白鸽飞栖树上。黑烟之中,又化成一只花豹,眼似雷电,爪似金钩,比许多帝君座下灵兽还要神气许多。转转数息,已变化一百零八种形态,最后一下竟然变成一个刚刚落草的婴儿,正然哇哇啼哭,展眼又成了垂死病翁。

那老人呻吟死去,尸首终于变回了初始的三片桃叶。天君将桃叶收回,抛回树上,叶托生花,花落结果,天君道:“天道之力何为广博,翻掌之间,令你往日所见所听皆是虚妄,岂是难事?你昔日的天君是何人,我是何人,那坐在大罗天北极帝座之上庸碌愚昏,只会享安富尊荣的,又是何人,他岂配上你十九万年如此思慕错付?”

一树红花无风自落,一隻老鸦的叫声由远及近,落在光秃秃的桃枝上。

檀弓手下一滞,最末的一根琴弦忽地崩断。银丝割破手掌,倏尔之间,血染琴面。

天君缓缓握住了他受伤之手,说:“他欺你如此至深,我见心怜。你且留下来,若想听,我便都告诉你,绝不言虚;你若不想,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天君。”

音容笑貌,无一不肖。

檀弓将凤尾寒摆正,心底是怆怆难怀,眼底是依依难舍,可是只要闭眼不看,心中便还是一片清明:“我已堪破尊下所设的三道心劫,请放手施行。”

天君大笑说:“堪破心劫?前两道心劫的确对你并无滞障。但是这最后一道呢?你若当真堪破心劫,应该己心无悲己身无痛,可你念及无忧寂默旧日乐事,难道不曾伤悲?想那今日大罗天星主与昔日天君判若两人,音断弦索,与他异心离德,难道不曾痛楚?还有……”

天君将方才掉落在地的花瓣捡了起来,放在两指之间捻了一捻,仿佛在琢磨什么极为有趣之事,笑道:“小太微,你从看到我的第一眼开始,心便动了。”

天君将笔在虚空中大肆一挥,一刹那间桃林复盛。檀弓偏头相避,天君便追逐着他的目光,在一片虚渺的春和景丽之中,与他四目脉脉相对。

檀弓眉心的莲花不时闪烁,但被地方凌厉的眼锋一扫,便沉沉黯没。

“我知道你很想我。我现在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你是那隻小蝴蝶还是庄周呢?假时作真,真亦为假。既然虚实难辨,你又何必执着我是谁。你若是喜欢,我便开辟一天世界,其中只有你我,四海宇外同你我再无干系,岂不快活胜过神仙百倍?”

天君低低缓缓的吐息之间,檀弓周身的金色光芒就像被他一齐吸去了一般。

林树静,川流停,天上乌云悄然拢聚。夜色,忽地便来了。

世情迷君参不透 梦久醒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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