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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泣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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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泣血

沈鱼在云梦山长大,从来亲近的便只有师父。师父虽待她如亲女,但为人冷厉,甚少与她说心里话。这时却听得一个尚且陌生的少年郎与自己倾诉心事,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幸而宋渊这番隐秘心事已埋藏多时,此刻开了话头便没再收住。

我父王向来只有母妃一人,从小我便以为他们是恩爱夫妻,相敬如宾。谁知原来父王心中一直有旁人。约莫一年前,他从外地带了一名女子回府。未几,便纳了她为妾。

沈鱼听到此,不禁问了一句,妾?甚么是妾?

沈鱼师父素来憎厌男子,人伦纲常只给她教了个大概,更未曾与她说过男女情事。故而沈鱼对此便落得个一知半解。

宋渊未料她有此一问,一时怔住,这男子明媒正娶的是为妻,其余纳的便是妾。妻为大妾为小,按理妾要听妻的话。

沈鱼虽不知个中道理,但她素来觉着为大者威风,啊了一声便问道:做小的?谁愿意做小?宋渊尚未及答她,她想了想又问:那么,世俗女子是否可以嫁夫嫁妾?

宋渊初时不明她话中之意,待想通了与她笑道:这世上并无男子为妾的,且女子嫁人须得从一而终嗯,和离或寡妇再嫁也是有的,但断不会一女侍二夫。

沈鱼听了这话甚是不满,这是甚么道理啊?为什么女子得对男子从一而终,男子就可以左右逢源?她说着哼了一声,难怪师父说世间男子都是奸滑狡诈之人。

宋渊怕自己教她想岔了,往后便如她师父一般憎厌男子,忙道:也不是所有男子都会纳妾的,也有人对妻子从一而终。

是吗?有谁?

穷的。宋渊心中如是想,却不敢回她。

沈鱼看他神色,不禁皱了皱眉,喃喃道:不知我父亲是否也有了旁人,纳了妾?

这话宋渊却不好搭腔,霎时间二人皆是无言。

沈鱼不通世俗之事,只觉男子娶了妻子又去纳妾,一心二用实非良人。遂道:你父亲娶了你母亲,却又纳旁人为妾,果然不是好人。难怪竟如此待你。

宋渊听得,叹了一声,从前我父王可不是这样的。自那女子进门之后他边说边想起父亲爱妾,一时却是怔住。之前尚且不觉,现下瞧着沈鱼竟发现父亲爱妾与她容貌有几分相似。只宋渊心中不愿拿沈鱼与那妇人相提并论,这念头一闪而过便又被他按了下去。

沈鱼见他顿住,追问道:她进门后如何了?

宋渊回过神来说道:她进门以后,父王如被迷了心魂,待我与母妃不复以往亲厚。且自她来了,母妃便是大小病不断,终日缠绵病塌。然而父王知晓后,却也不来看她。母妃因此愈发伤心,身子更是好不了。直到今年初春时她得了一场风寒,已是许久未曾起身。那段时日里,母妃总是迷迷糊糊的。人纵是醒了,除了吃药便是流泪。

宋渊说到此,已有些哽咽。沈鱼见了心中不忍,便拍了拍他的手。

到了春末时分,母妃瞧着已是不成了我知她心愿是见父王最后一面,便亲自去请他。岂料﹑岂料他竟忙着携那爱妾出门,我﹑我跪地求他,他也不答应宋渊说着似是陷入沈思,过了许久方又道:我怕此事伤了母妃的心,未曾向她提起过。之后有日她蓦地从塌上起来,竟拿了针线说要为我的新春衫绣条腰带。当时我见她脸色红润,陡然有了生气,还以为她就要好了

沈鱼听至此,不禁道:许是回光返照吧。

宋渊苦笑,是彼时我未曾想到这一层,还满心欢喜。我记得,那日午后我坐在她塌前陪她说话,她一边缝着条白玉腰带一边问我:你父亲在府中吗?我当时对父王满心怨怼,一时冲动便与她道了实情。她刚听了并没有作声,只神色已是变了。我心中骇然,唤了她一声谁知她刚张嘴就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那血就溅在我身上宋渊说着,双眼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彷佛那鲜血尚在,我吓坏了,忙过去抱住她,未几她却在我怀中哭了起来。我拿了条帕子去擦她脸上泪痕,低头朝帕子一看,见上面是淡红色的方知我母妃竟是泣了血。

此时宋渊抬首,沈鱼见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他的一双眸子已是通红,似有说不尽的凄苦。

她没有捱过去府医还未到,她就在我怀里断了气。她临终前与我道,她好恨﹑好恨。这时宋渊低了头,把自己抱住,喃喃道: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这是宋渊心中跨不过的坎。这时日来他心里总想,当日他若非一时冲动,他的母亲是否就能多几日活命,或者不至于含恨而终?

秋夜渗凉,宋渊坐在地上,抱紧自己,却感觉如身处腊月寒冬,身体竟是止不住发抖。这时一只柔软的手却抚了抚他的头顶说:你是个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宋渊听了这话,那未尽的泪意又汹涌而出。他用力抿紧了唇,眼泪却仍是浸湿了袖子。过了一会,他却听闻一阵啪哒啪哒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似有甚么物事陆续落在他身旁的草地上。宋渊拿袖子擦了擦脸,看向身畔,只见草地上蓦然多了许多小珍珠。那些珍珠颗颗只有尾指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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