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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最后一次见到那条龙，是在深秋的问灵湖上，岸边木叶纷纷凋残坠落，天地遍布青霜，黑龙庞大的身躯就搁浅在湖边，宛如横亘的山脉，万籁无声。

凤凰哀鸣着在它的尸体旁盘旋，一块一块地撕下自己的血肉，泪血如雨，浇洒在已失去生机的躯体上。

它放弃了涅盘的机会，宁愿将灵魂永远束缚，陪伴在情人的身旁。

后来湖水涨潮时，那殷红的血色带着浓重如墨的怨气久久不褪，此湖于是被附近的人改名为龙血湖。

人们却不知道，那其实并非龙血，而且九天真凤之灵血。

白泽第一次见到那条黑龙时，还不是白泽，只是族中一个年纪轻轻的普通妖怪，是的，妖怪，凡人都这么称呼他们。凡人大多不能分辨灵兽与妖兽的区别。

那时地上凡有灵者，都以人类为尊，连天君也让他们要善待人类，于是白泽一族的族长入世帮皇帝画了百妖图，后来的道士天师就按图索骥来屠杀妖类。

那次屠杀一度波及到了很多安分守己没做过什么坏事，以吸收日月精华为主要修炼方式的精怪灵兽。所以白泽一族在妖界灵界名声都很差。

他以为黑龙不会理他，甚至做好了被一尾扫出去的准备。

谁料想那双金色的兽瞳睁开后，并未像他料想的那般冰冷。

“白泽？”

黑龙好奇地盯着他瞧，巨大的，起伏如山的身躯完全浸在水中，只有一条尾巴在轻轻摇晃，拍打水面。

他刚从梦中醒来。

“龙君陛下。”白泽恭敬地俯下身体，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谦卑一些。

“你有何事？”黑龙王懒散地问道。他威严的黄金色兽瞳半开半闭，胡须微垂，像是还困极了的模样。

白泽正要说话，水中突然传出一阵巨大声响，震得整个问灵湖都颤动起来。黑龙目光一凝，回头望向自己的宫殿，神情似是有些无奈，而语气仍旧淡然。

“好了，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本君还要回去睡觉。”

白泽呈上一张金色的笺纸，上面附着熟悉的灵力波动。

“应龙一族曾与人族订下盟约，每一千年应劫之时，便会襄助人间渡过劫难。不知陛下此次将谴谁往？”

白泽看似语气平静地说完这段话，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

应龙一族近来血脉凋零，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此事多半会让龙君犯难，甚至于恼羞成怒将他赶走也说不定。

不过，比起其他龙王，这位龙君陛下脾气好像意外地好。

一瞬间，白泽又有点莫名其妙的，说不清的心软。

“陛下……”

只是，还未等他说出后面的话，就被对方截断。

“自然还是本君亲去，上次不是便同你说了么……”说到此处，龙君微微一顿，重新再打量了白泽一眼。

“你不是上次那个白泽啊。”黑龙慵懒的声音里略带笑意，“我记得这才过了一千多年，他怎么不来了？”

白泽呼吸微滞，默然垂首道：“族长另有要事。”

“什么要事？算了，也不关我的事。”龙君说着，又瞧了他一眼，“你也叫白泽？你也没有名字？”

白泽将头垂得更低：“只有族长才能拥有自己的名。”

“什么破规矩。”龙君懒懒道，“小子，你站过来，本君给你取个名字。”

白泽怔怔望着他，心海震动，如轰然雷鸣蔓延无边。

“本君今次只睡了十七年，睡前正是桂子花开时节，醒来已是季夏，藕花满眼，莲叶青青，莲子堪吃。”

“便叫你莲子吧。”

真是随意的名字。

白泽心道，可他答谢的嗓音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多谢……君上赐名。”

莲子，怜子，正是，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