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俗小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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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自己是锁骨菩萨,淫行万端,冥冥中普渡众生。司马取烟来吸,歪在副驾驶,入了迷道一样懒得抬眼。他有两指不蓄指甲。
曹二少惊喜说,好,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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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那天就又又又看到曹二少跟小女友上街。所以入夜后司马躺在床上反复地叫道,操你妈曹二我操你妈,我再也不喜欢你了。再也不了。他没有眼泪了,连抽泣都不假装,他瘦癯肩膀能扎透一切想抚平收服他的手掌。十指也是,眼光也是,尖尖的怕人。司马终于知道,自己长这么副漂亮面目,原来不是要人来爱的。只是要用来伤人心的。对啊,跳支舞,相逢第一句:你好。第二句:爱过。他是,过眼的烟云雨电。他朦胧惊艳淹然百媚。司马想,我他妈要正面和他们干,让他们喜欢我深爱我觊觎我痛恨我,死去活来。
可是即便这样想,他第二天还是致电曹二少,你来不来啊,来嘛好吗好吗?爱是卑微的是庸俗的,司马被操爽了之后躲在床里侧,心里的明堂又一点点昏暗下来。他多希望自己也有一天,能唾出精妙的拒绝言辞,戴上银边眼镜,跨入黑色商务车。他在车窗内最后冷冷道,曹生,你我不必再会了。知唔知呀?
他也要去睡人。他还要跟人谈情话。言笑晏晏地对坐,即便只是指尖抵在一起,他心跳也须加速,像隔着毛玻璃亲吻,朦胧又惊险。他要干完一炮之后说宝贝,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会给你幸福的。那时候他会额发汗湿,他不抽烟,他说话舌上灿生薄荷糖香气,口吻真诚,手心温热,眼睛纯和明净像十八九岁。(床右侧的女友总会想:阴险恶毒司马二居然会有这种眼神,难以置信。)
可是啊,此前。司马又想,谁他妈给我幸福呢。他一想到,便置气,砸东西,蹲在地上用指头摁玻璃碎碴。食指上的破口湿润地细语:痛啊,十指连心啊。司马冷着脸去厨房冲洗双手,直到妄言诞语都被溺亡。
他就这样没办法好好生活了,因为他喜欢与野兽共枕。这厮在他心里抢砸烧,贼如梳,军如篦,士兵如剃,他一轮一回细细密密剜过,珍珠带走,腐肉也带走,最后一寸地皮都要裹在怀里带走。司马本来已经烦闷地阖眼,睡到半沉,心口猛痛,他直觉感到,他正在离开,身心次第剥离。每次都是这样,司马在留有精液气味的床铺上辗转反侧,嘴唇渴水更渴吻。电话还是可以打,好话也还是可以说,他做人没有底线。只是每次高潮过后,司马因欲求而生的胆色就会倏然枯瘪。他连挽留也渐渐懒于。陪同他不眠的,只有每道血管里的震颤,和寂寞冷却气味。没有床头灯,年青肩膊,白天见闻笑语。司马看透了(然而还是想做爱),照旧闭着眼睛,却说,你能不能多躺一会儿。曹二少简略地说,我有事。像用鼻音哼出来的。司马最恨他这种敷衍屁话,别过头,睁开眼,看得他背影落单地坐在床沿抽烟。
司马歪回去,扯过被子蒙到嘴。两个人沉寂如海,争比谁更可恨可怜。他等了一阵,问,曹二,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曹二少好像还真的思考了一下。他抬头呼了口烟气,微光描出他肩线和肌肉线条。他说,哦,长得漂亮就好了啊。他有孩子一样的长睫毛。他身上有一种血气的温暖,还有一种爽利的残忍。纯真又世故。司马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司马只能说,你滚吧。他翻个身,手担在颈侧,食指破口悄悄出现在月光底下。他嗡嗡话音犹如从慢慢结痂的破口中道出:明天还来吗。
后来再一天傍晚,曹二少以手作枕躺倒在司马新买的椅子上(“给您的孩子一个舒适的学习环境”,可这孩子都二十好几了)。他抱头说,啊——不行啊第一人称我写不动。司马给他殷勤捧了一钟茶。司马在他瞎写东西的时候比较尊重他,三流作家好过一流烂人。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瞎叨什么,不过司马还是春风和煦说,怎么会呢,你写东西很好的。然后司马就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书:
“我就说去你妈了个x我还有事你不要缠着我。再来求我我就闹了。”
司马问,这什么。曹二少说,我跟你的日常啊。写不下去就是因为平时说得太多了,这样一点点记录下来还真他妈的烦哎。司马面色和善:哦唷,这个里面脏话好多啊。不太好吧。他手已经伸向他后颈,妖怪指甲。他早该掐死他。可是曹二少突然回头,笑说,我平时说话难道不是这样?写作必须贴近生活。他拉过他,请君品赏,鼠标滚轮往下,竟是长篇巨着。司马讶异。曹二少继续道,可是我为剧情需要,写到我与你动情接吻,楼道外面天雷劈下,霎亮一道光照亮你我爱情火花。他活灵活现解说,英俊脸孔带一点搞艺术的人常有的狂气。
为了我的低俗小说,为了你的低俗生活。宝贝,我们需要接吻。
他豁朗站起来,儿童学习椅滑远。他曹二少穿着司马的俗彩文化衫,俯身吻他。司马喉头那颗遭奇巧淫技挖空的病蚌心脏,霎时间如同活鱼,在浅滩濒死,且欢愉至痴狂。他眼珠乱转,但眼皮不由虔诚阖起。他想,糟,糟,糟。即便知道少爷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说真不似真,说假却是假,小骗子,小畜生,心肝墨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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