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二、选址(下)(1 / 1)
一八二、选址(下)
姬苏以为大巫跳完祭舞就算完事,事实上并不是,舞蹈跳完,有白衣赤足的约年十三、四岁的祭者捧上了龟片,并于水镜那个湖中堆起了一种白色树枝堆放的小柴堆。
大巫接过祭者奉上的一个灰白色透黄骨碗,右手食指在另一个碗里沾了灰色的细粉后移到骨碗贴着碗面一擦,手指腾的冒起了火焰,这火焰并不是普通的红色,而是一种金黄中带着冷白的奇异焰苗。大巫仿佛没有痛感,将火苗置于白枝上。
每年的祭祀姬苏见过火堆,但大巫点火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用说都知道怕是现在用的东西都是最为贵重的,他眼神自由的从骨碗上划过,心底有个隐约的猜测,猜测那碗的形状、颜色,很有可能是人的头骨或动物的头骨。
只是点燃火焰的细粉是什么,姬苏怎么也猜不出来,更为神奇的是大巫的手指移到白枝上后,火并不如通常那样点燃,而是整个儿像是活的,慢慢的移到了白枝上燃烧,至于大巫手指上,却是连半点细粉都没有留下。
大巫将黑色的龟片双手慎重的捧着,唤姬氏父子三人上前。
“汝三者,各执一端。”
姬武姬霆分别各执一端,让姬苏站在中间握住龟壳中间的边缘,再按照大巫的指示跪于火前。
祭者无声的带上来赤身祼体的一男一女赤子,约摸才刚出生,闭眼正睡得香,姬苏瞧见,脸一白心头大震,心下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张嘴想起身道不要,肩膀被武帝与姬霆重重按住。
一切发生得很快,尤如一场快进但实则慢放的电影,两个孩子在姬苏的眼前被活生生剜出了心放到父子三人捧住的龟壳里,大巫冷清的指示着他们将龟壳与心放到因为赤子尸体而腾然大燃的火焰里。
异香与柔纱般的烟雾倾刻布满了整个祭殿,姬苏脑袋一片空白,脑子里仿佛响彻着各种神秘又古怪的语言、声音、哭喊,他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他后悔了,他后悔了啊——
若是早知会是这样一个仪式,他宁愿永不出宫,也不会让两个刚刚出生的稚子被活活夺去性命。他们还能有机会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他们也也许有机会活着……
他们也有活着的权利的……
之后的步骤姬苏像个旁观者,被抽离了自己的身体,想哭哭不出来,想吼骂吼不出声,机械得像木头人般被父亲们带领着,按照大巫的指示从渐渐微弱熄灭那刻的灰烬堆里取出龟甲。
经过燃烧的龟甲褪去了黑色化成了金灿灿的明亮的黄,上边布满了生机流动的条条道道如血一样的痕迹。
姬苏就这样如同旁人般,听到大巫说东南方,离宫百米,看到父亲们拉着自己跪下行礼,踏上龙鳞般的台阶……
重见天日的时候姬苏才感觉自己的魂回到了自己身上。
这就是古代,这就是半奴社会,这就是活生生的人祭,用最为无垢的孩子作为祭品奉献给天神,请天神降下指示,他妈的不是历史,不是小说,不是流于表面的文字,而是活生生的,就发生在自己眼前的。
安逸而充实的几年,虽然没有让姬苏忘记当年的种种,但也让那些事情沉淀下去成为鲜明的记忆,然而活着的表象再次被血淋淋的撕开,告诉姬苏,他重生了,可不是所有重生的人都会有顺心如意的人生,他活在这个年代,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他必须面对的是人命的轻贱与阶级的严厉区分。
这不是字面上的历史或一个漫长的不能醒来的梦境,而是一个活的,他在用自己的双眼与脑子,用自己的人生在见证的时代。
姬苏的沉默引来武帝与姬霆的担忧。
双生兄弟机狡如狐又狠辣如虎狼,对于看中的猎物贯注了全副精神注视着,结合了姬苏突然变脸色的时间发生的事情与环境,再加上姬苏的性格,姬武姬霆便明白,儿子的难过与拒人千里式的沉默,怕是因为亲眼见到无垢赤子在自己眼前被杀取心而郁结自责了。
这样善良的孩子,若非生于他们翼下,将被多少人撕成碎片吞吃下腹?
许多事情,他们确实可以安慰开导或严格训斥,但姬苏柔中带韧,在试着自己长大,他马上就要及冠,要成年,要褪下太子的光环站到自己身边与自己并肩,他就必须要快速成长,用最快的速度强大起来。
他,对于他们而言,已经不再只是儿子的身份,更有大胤未来国主的身份,他们的风雨同舟的夫人身份,这个孩子已经要与他们站在同一个高度之上,故而他要承载的,更现实更残酷更沉重。只有让他自己先行尝试着承担接受未明的新事物,承担不过他们才再给予安慰呵护,这个孩子才不至于对于他们的强硬感到反感而叛逆。
两人对于姬苏又怜又爱,又想到曾密访大巫时的谈话与方才大巫追问时姬苏的同意,两人同时又心生出得意高兴与蜜似的甜。
既然太子府址马上定好,那建工时期这样的小事,他们定夺就好了。
二人同时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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