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患(2 / 3)
把所有都毫无保留地分享出来,以为那样就能收获等价的善意。男人每次都很用心听,直到他口干舌燥,稍微停下的时候,对方体贴地给他递水,抚摸他的脸:“我想知道你说的哥哥,是叫曲郁生吗?”
“您认识他么?”
他追着男人的目光,语气发着颤,急切中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惊喜。对方点着头,像在细细品味这个名字:“我记得,他也是很漂亮的孩子……”
曲铭澈没听清,男人却说:“周末想不想到我那边,我收藏有萨蒂当年写‘Gymnopedies’的手稿复制件。”
他去了,此后每个周末的下午,他都会在男人家中明亮的阳光房弹琴,他喜欢那里的阳光淌过指尖的温度,仿佛连弹出的琴音都带上了轻快的调子。
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真好啊,”那人说,“你就像这曲子描绘的那群光脚跳舞的年轻孩子。”
“跳给谁?”
“据说是太阳神。他们脱光衣服,向那位神只献上最干净的灵魂。”
曲铭澈低头看看自己合拢的脚趾:“我不是他们。”他连站起来都需要借助支撑的东西,何况舞蹈,“没了哥哥,我好像就什么都不是了。”
男人慢慢靠近来,若有若无贴着他的肩膀:“你想见你哥哥吗?”
就像别扭的小孩,他沉默地咬嘴唇,起伏的内心挣扎不定,他什么都没说,却渴望对方引导自己说出答案。
“我认识你哥哥,在你出生之前还教过他弹琴。”男人粗糙的手悄悄滑过他的脊背,“我可以联系他,带你去见他。”
“真的?”
“当然了,”那人说,“只要按我说的做,下个周末就带你去。”
“我要怎么做?”
“先闭上眼。”
心切见到心中人的孩子在黑暗中被牵起手,却碰上一处滚烫的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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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曲铭澈每天都会去一趟男人的家。
那人没有家人子女,却在私宅的内部藏有许多孩子的衣服,男孩的,女孩的,几乎能铺满整座阳光房。曲铭澈在那里,除了弹琴,还会被要求穿上不属于他的女装,如果不愿意,男人也不会生气,只会说:你要是不听话,你哥哥就不愿意来见你了。
我听话。曲铭澈套上那对他来说太过紧小的女式内裤,颤巍巍地坐在钢琴前,在对方的注视下,把琴谱摊开,将上面密如雨滴的音符变成曲调。
弹着弹着,漆黑的音符渐渐模糊,化成黏稠炽热的液体,白的,红的,一滴滴落到琴键上,他颤抖的手指上。那一刻他好像真的见到了曲郁生,站在他对面,静静凝视着他。
曲铭澈没哭,他还在努力做一个乖小孩。
他回望哥哥,执着地,期待地等待回应,曲郁生却扭头走了,无助的孩子在看不见光的噩梦逡巡,一点一点被剥去希望。
哄骗他的男人,也渐渐露出了令人作呕的真面孔。
男人说他是畸形的怪物。
男人说他只配被当成母狗玩弄。
男人说他是离了轮椅连尿都不会自己去撒的废人。
男人说他哥哥永远不会回来找他。
在说完最后一句的时候,男人忽然吃痛地叫了一声,然后扇了曲铭澈一巴掌。接着,曲铭澈被按向钢琴,迎来更多的辱骂和残暴。
他终于疼哭了,哑着嗓音,撕心裂肺地呼唤哥哥,最后他没力气了,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他自己都听不见。
男人为了不让他告诉任何人,拍了照片,录了音频,每每曲铭澈试图反抗的时候,就说会发到学校的论坛,班级群,他有的是办法让曲铭澈身败名裂。
曲铭澈渐渐放弃了挣扎,他明白,这样徒劳的抗拒,不能让那个人真正回来看上他一眼。
他学会默默忍受,等着某个被彻底厌弃的日子,到时候,他会像吃剩的外卖盒一样,被毫不犹豫地扔掉。
男人看穿了他的想法,便让这个漫长的过程变得更折磨和痛苦。
他甚至把曲铭澈的声音播放给他听:“你被操的时候喊的是你哥哥的名字……要是被他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曲铭澈瞳孔一缩,不知道抓住了面前的什么东西,向男人的头部砸去。一声闷响砰地炸开,男人当即摔倒在地,曲铭澈大脑空白一片,爬上自己的轮椅,逃走了。
那天晚上回家,曲铭澈把自己关起来,一个人闷声弹琴。
姨母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试着去问他,却被挡在外面。曲铭澈说他没事,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第二天,他没有去学校。
姨母给他请了一周的假,让他好好休息。他不知该干什么,闷头睡了几晚,醒来的那天中午,他发现姨母在接电话。
那男人辞职了,走之前把他曾经威胁曲铭澈的事都做了一遍,然后逃之夭夭。
曲铭澈脸色苍白地回房,等姨母来找他的时候,他昏倒在地上,发起了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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