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章:碎片1-2(3 / 4)
—无题。
他是门外汉,从画到感情,无题的时间是他们共有的时间,上次是春,这次是夏。
秋和冬已经过完了。
石越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小偷,在窃取小海四季的碎片,大家都知道,大家都看见,他顾不上了,他的心叫他掩耳盗铃。
叮铃铃——
连指尖极其偶尔地碰一碰,都快乐。
听一场听不懂的沙龙,两个小时,他觉得浪费,看一些看不懂的画,一周几次,一年下来,他只觉得时间太短。
第二年夏天,乔霓的画廊扩建成了私人艺术馆。
石越理所当然地收到了剪彩邀请函,他在将家门名声败坏搞臭的这一年里,靠高价买画,倒结交了很多艺术界人士。
都是些经常见的人,但石越还是在穿着上花了些功夫,虽然还是一身的灰黑。进去时脸在这身灰黑上独自亮堂,进去后灰黑地挂在了和这身灰黑上。
小海没在,这已经是两周来,石越扑的第五次空了,改建期间很忙他是知道的,连乔霓都不常有空招待他,但他原本以为今天肯定能见到的。
他坐在剪彩的嘉宾等候席上,他来得太早了,会务人员还在做最后的调整布置,没人顾得上招待他,只有副馆长得空来打了个招呼。
“真不好意思了,这么大的事,我们馆长突然来不了了..”
副馆长听起来像个重责高位,其实是乔霓一直用的一个女助理,和石越算熟,一个人临时要支撑这种大场面,局促又紧张。
石越这才从自己的烦闷中回过神来,再看一圈,付游山也没到场。
“你们付总也不来?”
“还不都是付总的事闹得..”
石越脑子里陡然地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直觉,接着就来了让人不舒服的手机铃声,像警铃大作,像是对他偷盗至今的通缉。
陌生的号码,但一开口是熟悉的声音。
“你好。”
石越想告诉他,自己不好,坐在空荡的剪彩嘉宾席上,陪他一起等人的只有下面一列列贴着名牌的椅子。
“喂?”
小海在那头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声。
“你在哪?”
这次轮到石越问他了。
“我谁都没说。”在一阵杂音中的沉默里,小海的声音小得不真实,好像在一个风很大的地方,但现在是夏天,没有雷雨,没有那么大的风。
每天都是从未有过的灿烂,让人以为风一直不会来。
“他在找我,但是没什么可留的。”
石越感觉自己头上的短发硬邦邦地扎在脑袋上,刺进头皮里,他冒着汗,每个神经都在不安,不自觉地从椅子上一下子站起来:“你他妈在哪啊?”
布置茶水的礼仪小姐被他吓到,陆续有其他客人和嘉宾进来,她们不知道石越这里怎么回事,有的面面相觑,有的赶紧去迎新来宾。
石越顾不上别人的目光,几乎想奔出去的时候,电话那头好像被他震慑得有些愣:“我没有想不开做傻事,只是说那个地方,那段关系,没什么可留的。”
让人脱力又跟着茫然的一句话,石越拉了下领带,一下子又重重坐回椅子里。
他现在知道了,知道对付游山和乔霓来说,有什么比今天更大的事了,小海不告而别,对付游山来说是大事,付游山跟着去追,对乔霓来说是大事。
这三个人散了,他这个固有角色突然成了被留在原地的唯一一个。
“我一开始以为自己需要的是房子和钱,后来才发现自己需要的是正常的关系,家庭关系、恋人关系。”
石越在想自己这个角色存在的意义,是不是就是倾听小海,知道他的过去,却不能挽救,知道他的心愿,却不能实现。
没有人比爱不到的人更能给石越挫折感,他将胳膊搭在渗汗的额头上,中央空调的风不断从各个方向涌像他,像看不见的海。
“我以为自己牺牲之后就能看到开花结果,但是外婆去世了,再回过头看,好像一切只是屎里生蛆。”
“好恶心。”
“我有一段时间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石越知道才说,恶心又无力。
那头的杂音消失时,这头又开始喧闹起来,场馆的人越来越多,副馆长在一旁犹豫着,对着在嘉宾席上仰靠椅背的石越不知所措。
“所以更谢谢你。”小海像松了一口气。
石越咬住自己的嘴唇,他在这一瞬间想到的全是废话,他想再问一千遍一万遍“你在哪”,但那又辜负了这句谢谢。
“我在路上了。”
石越觉得自己的感官在过于自制的肢体和情绪里有一些退化,他听到场馆不远处有人叫他“小石总”,但是他没法将从额头搭到眼睛的手臂放下来。
“注意安全。”他没法以平常心和平常的道别来道别,“好好过。”
不知道最后那句近乎祈祷的话,会不会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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