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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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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寒露重,偶有鸟雀蝉声。

这庙不知何时所建,已然破败多时,勉强可供逃荒至此的十数人容身,遮风挡雨。那些人中有五六十岁的老者,也有不足十岁的幼童。他们身上或穿着绫罗绸缎,或穿着褴褛布衣,怕冷似的将衣服裹得严实,面黄肌瘦,里倒歪斜地依着墙壁或躺或坐,少数几个还有力气的,围坐在火堆边儿上取暖,眼中无神。

庙门口正坐着一男子,身形健壮,面如刀削斧凿,身着黑衣武袍,阖着眼,怀中抱剑,身侧立着一只兽皮包裹的箱子,里面装着数件寒光闪闪的兵器,刀剑斧钺样样齐全。

他骤然睁眼看向远处,三道人影由远及近,打头的正是一脸和善的闻人书。

黑袍男子皱了皱眉:“你说要出去找吃的,怎么还带了两个人回来。”

“新交了两位小友,甚是有趣。”闻人书转身向姜瑶介绍道:“他是奉稞,人挺无趣死板的,若是有什么地方惹得两位不快,还望多担待些。”

奉稞这才看向与他随行的两人。他仅在姜瑶身上扫了一眼,同风寻骨的目光撞在一处,对视少倾,主动开口道:“你是谁?”

风寻骨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应道:“风寻骨。”

“风寻骨。”奉稞站起身面向他,一手握住剑柄,“陪我打一场。”

风寻骨才要点头,闻人书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熄灭了这即将擦出的火花,转而向姜瑶道:“对不住,他性子如此。”

姜瑶这边也扯着人赔笑:“哪里哪里。”

奉稞见风寻骨未再说话,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落在姜瑶身上:“你又是谁?”

“……姜瑶。”

奉稞:“他为什么听你的话?”

姜瑶:“……”这个他也想知道。

“好了好了,”闻人书站出来打圆场,“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奉稞又看了姜瑶一眼,没再说什么。姜瑶按照约定取出馕饼,还有路上又捉的一只兔子。闻人书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口大铁锅,差奉稞拎着木桶去溪边打水,在庙外一平坦之处架起火,熟稔地把兔子剥皮放血,又从药箱里找出几株似乎是香辛料的草药撕碎扔进去,准备炖了一锅肉汤。

庙里探出数个发冠凌乱的脑袋,满是泥灰的指头扣着门框,双目泛着血丝,直愣愣地盯向那口锅,其中一人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来。闻人书看了一眼奉稞,后者会意,迎面而立,以剑鞘抽击在那人身上,只一下便让那人扑倒在地,尘灰飞扬。

原本也想要冲过来的几人见状,求生的本能暂时占据了上风,互相看了两眼,未敢妄动。

闻人书这时候才道:“诸位别急,这汤本就是要分给诸位的。”

姜瑶一早吃过肉,现在倒是不饿,在一旁的坐着。他本想进庙里看看,却被奉稞拦下,此时见到这一幕,不禁皱了皱眉。闻人书一早便同他说明讨饼的缘由,他本以为这两人同这些人是一路的,现在看来倒像是碰巧遇上,一时兴起打算救人。他无意干涉这两人要做什么,只是如此对待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未免不妥,便起身走到那人近前,蹲下身查看。

风寻骨表情有些犹豫,似乎是想跟上去,又顾忌着什么没有动。

奉稞并未阻拦他,只道:“他没事。”

那人的确还醒着,两只眼睛瞪得忒大,还向他这边转动,嘴巴半张着无法闭合。姜瑶忍不住有些同情这人,把他翻了个身仰躺着。他本想好人做到底,把人扶到一旁坐起,奉稞却道:“我劝你最好离他远些。”

姜瑶不解,才要询问,奉稞以剑鞘挑开这人的胳膊上的烂布,只见那人胳膊瘦得只剩骨头,皮肤上生出大片烂疮,已破开的脓包中流出绿黄的浓水,散发阵阵如死人般的恶臭。

奉稞怀抱着剑,面色不改:“是疫病。”

姜瑶当机立断跳开数米远,胃中一阵翻涌,喉中涌出一阵酸水,表情扭曲地看着自己刚才扶过人的手。

闻人书安抚道:“这疫病初沾染时不厉害,我这里有药,特意多备了不少,不必担忧。”

姜瑶望向庙里,那些人意识到什么,纷纷避开他的视线,用手遮着脸。他看向闻人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都是……这样?”

闻人书拿起汤勺尝了一口,笑着看向他:“肉汤好了,要来一碗吗?”

姜瑶摇头。他面色发白,转身向溪边走去,风寻骨看了奉稞一眼,略一迟疑也跟了上去。闻人书干笑了两声,看向奉稞,后者面色不改,垂首看向自己怀中的剑。

姜瑶在溪边洗过手,又盯着这双手看了许久,最后抱着膝盖坐下,想要把自己蜷缩成一只鹌鹑。风寻骨便坐在边上看着他,一如既往地静默,如同一具精雕细琢的偶。

“我以为我不怕。”

他把脑袋埋在胳膊里,只露出眼睛,盯着水流里跳动的光。他连死都不怕,可其实最让人需要鼓起勇气面对,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有很多。

风寻骨说:“阿瑶在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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