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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便跟着谢必安念书。屋子里炭火烧的盛,二人坐在榻上,中间摆了一方矮桌,谢必安看棋谱,范无咎看书,一个颇有心得,一个昏昏欲睡。

慢慢地,那颗乱糟糟的脑袋就垂下去了,额头抵在桌上,渐渐起了呼噜声。

“啪!”

“嘶——”范无咎摸着后脑勺抬头,谢必安才把握着棋谱的手收回去。

“让你读书你又打瞌睡,一天能睡十个时辰,打你都算轻的。”

范无咎撇撇嘴,没敢反驳。谢必安眼睛转了一圈,撑着下巴笑盈盈的看向他,说:“你不想读书,我给你找点别的事情做。上次打架你把我衣裳扯坏了,现在给我缝回来怎样?”

“啊?”范无咎把脖子缩起来,手也伸进袖套里:“我不会缝衣裳,你让别人给你缝。”

“不会缝你学啊。哎呀,不会让你白缝的。”谢必安转过身子,跪坐在榻上,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给你一两银子,你不是想你娘了吗,等开了春,你可以把你攒的钱都给你娘寄过去,怎么样?”

一两银子!

他们娘俩攒的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十两,如今缝个衣裳能有一两银子,天底下哪来还有比这更好的事!

范无咎眼睛都亮了,抻着脖子问:“真的?你不骗我?”

“犯得着骗你吗?我谢家还不缺钱。”

这倒真是好事,只是这样好的事落在范无咎头上,他一时又畏缩起来。

“一两银子可以找很好的绣娘了,为什么要我缝?”

“你扯坏的衣裳当然是你缝啊。只是我若逼着你缝,爹爹又要说我欺负你了。”谢必安从袖子里摸出一颗碎银子,往空中一抛,又接在手里,笑嘻嘻的问:“你缝不缝?不缝这一两银子我就赏给下人了。”

“我缝我缝!”

于是下人把那件豁口的衣裳找出来,又配了针线。那破口大的能钻进去一个人的脑袋,开裂处的走线都散了,料子也扯得歪七扭八的,就算是缝好了按照谢必安的少爷脾气估计也不会再穿,范无咎倒放心下来,既然不穿了那他缝的丑一点也没关系。

幼时家里那样穷,范无咎的衣裳都是娘亲的旧衣服改的,那时候经常有个薛家的姐姐给母子俩送些衣裳吃食,但是娘俩舍不得吃穿,大部分卖了换银子,只有极少几件留给范无咎,那也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穿。娘亲要在花船上陪客,范无咎七岁时就会自己缝衣裳,剪一块破布打个补丁上去,后来娘亲的衣裳也是他缝的。娘亲夸他手艺好,可夸着夸着又抱着他哭起来,他以为娘亲心情不好,后来来了谢家才知道绣花都是女子的事,男子做这种事丢脸。但范无咎不在乎,他和娘亲相依为命,为娘亲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谢必安瞧他缝地有模有样,于是伸长了脖子去看,边看边说:“你们扬州人都会绣衣裳吗?我看家里的绣娘都是扬州来的。”

范无咎头也不抬的回道:“不知道。缝衣服是我娘教我的。”

“那除了缝衣裳你还会做什么?”

范无咎看他一眼,见他不像是在嘲笑自己才又低下头,说:“扎灯笼,编蚂蚱,编兔子,就是用草编的那种。有时候还会给我娘亲做饭。”

“你还会扎灯笼?”

“嗯。巷子里有个老爷爷靠扎灯笼卖钱,他教我的,我帮他扎,卖了钱他就给我两个铜板。”

“那你会的还挺多。”

“嗯。”

范无咎不搭话了,谢必安也没再问,继续看他的棋谱,偶尔好奇撇两眼旁边的人看他缝到哪了。范无咎手脚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完工了,谢必安接过来一看,针脚细密整齐,虽然没有家里的绣娘缝的好但乍一看还不错。

“还行,本少爷接受了。”谢必安唤来下人叫他们把东西都收走,范无咎睁着黑黢黢的眼警惕地看向谢必安的袖子,说:“衣服缝好了,银子什么时候给我?”

“哦,银子啊——”

谢必安拖长了尾音,范无咎感觉出一丝不妙的气息。只见谢必安将碎银子向上抛了抛,握在手里给他看银子亮闪闪的光泽,忽然下榻朝屋外飞奔而去,边跑边喊:“要银子你来追我啊——追到了就给你——”

“谢必安!你骗人!”于是鞋也顾不穿,光着脚就往屋外跑,可把下人给急坏了,一群人拎着鞋在后面追。

“谢必安——”

谢必安跑得快,站在雪地里,隔着三四丈冲他笑,还故意朝他晃悠手里的钱。

“范二你来追啊!追到了我就给你!”

范无咎也不跟他啰嗦,挽着袖子就往雪地里冲。院子里每日都有下人扫雪,但架不住这天气下的比扫的多,雪地松软,谢必安的鹿皮靴子跑得嘎吱嘎吱响,一边跑一边笑,范无咎在后面追地气喘吁吁,他只穿了一双棉袜,踩在雪上冰冷难耐,于是只能不住脚的往前跑。

“范二你太慢了——”

“谢必安——有本事你别跑——”

“我没本事那你来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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