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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2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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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个人,走近了看才发现是外公,他低头看着地面抽烟,似乎在想什么,见有人下车,这才起身。

母亲和小姨上前向他询问太奶奶的状况,他只是叹气摇了摇头,说太奶奶已经完全下不了床,模模糊糊对他们说了许多话,说着说着又会淌眼泪,看着叫人心酸。

小姨听罢,忍不住转身靠着母亲抹起了眼泪。

母亲也红了眼眶,拍着小姨的后背安抚她,又向外公问起了后面的事怎么安排、屋里现在都有谁以及舅舅是否已经过来了。

后事打算在这里办,这两天我们给家里人打电话通知过了你二叔和小姑他们家都在小明子说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估计下午到。外公一边答道,一边示意众人往里走。

老宅的大门表面已经破裂,上面的纹路宛如干涸已久的大地,暗红的漆皮一碰就碎。

院子地面的石缝里疯长出杂草,半塌的围墙被苔痕水渍浸透,不均匀地分布着裂纹,隔壁瓜蒌的枯藤顺着矮墙爬进这里的院子。角落废弃的鸡圈里堆着破炊具和农具,谷粒混合着尘土烂泥溅到墙面和地面上。

院子里的一处已经摆放了一些丧葬用品,在这个陈旧的地方显得崭新到有些突兀和诡异。

堂屋里走出一对年轻男人和女人,女人手里抱着一个小孩子。

穆丽菁对许穆玖说,那是他小姑奶奶家的,他的表舅、表舅母还有他目前最小的表弟。

大姐、大姐夫表舅和表舅母见有人来,一一打了招呼。

咦,怎么出来了?里面人很多吗?

不是,表舅母有些为难地说道,这孩子一进去就哭,我怕吵到他们。

哎呀,小姨担心地皱了皱眉,小孩子眼睛干净,看不得这些,他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父亲和母亲相视,随即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说法有些赞同。

说不定真是这样,表舅伸手摸了摸表弟的头,小孩子也知道,唉

进屋后,卧室里的气氛如同想象中那般压抑,偪仄的空间里挤了一些人,围着床的位置,灯光昏暗,空气也很闷,小姑奶奶伏在太奶奶床头一边抽噎一边和太奶奶说话,其他人要么满脸凝重地目视这一切沉思,要么也跟着一起抹眼泪。

母亲和小姨进屋后,其他人为她们让开了空间。跟在一旁的周兰皓也放下了自己的手机,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妈,你孙女,小菁和小梅子她们来了。小姑奶奶说着也给母亲和小姨让了位置。

母亲和小姨立刻上前抱住了太奶奶的胳膊,抽泣声愈发明显。

听母亲说,她们小的时候,因为父母忙着做农活,所以很多时候她们是被太奶奶照顾的,她们和太奶奶的感情很好。

太奶奶年纪大了,家里像她这一辈的老人几乎都去世了。

母亲他们心里本来也明白得很。

人总是要走那一步的,尤其是高龄老人。太奶奶自己也不止一次表达过,她知道自己也快走到人生尽头,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了。

可他们还是坚持安慰彼此,每年都把一定会长寿这样的祝福语挂在嘴边。

长寿,多久算长呢?

只有在还活着的时候,这样的词语才算得上祝福,而不是一个形容词。

在活着的时候,多久都不叫长寿,多久都不嫌长、不嫌够。死亡是不被主动接受、愿意接受的。

许穆玖站在最外面,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视线也被遮住了一些。

他转身,观察着房间里的摆设:被刮花的木质镜台、二十几寸小电视、摆搪瓷盆的铁架生锈了、老式缝纫机上堆放着一些衣服还有上了漆的木门,他往门后的方向挪了几步,在门后的墙上发现了一些彩色粉笔画的图案。

那些图案有些是小姨和母亲他们小时候在上面画的。许穆玖和许一零小时候来这里玩,发现门后这些图画之后也想学母亲,所以也用粉笔在墙上画了画。那时候是太奶奶给他们找来的粉笔。

能看得出来当时在墙上画画的时候身高不高。

他自己都不能记清小时候的自己了,那个小孩子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是另一个人,和他没什么关系。

没想到过了那么久,墙上的画还在。

许穆玖看着它们,蒙在记忆上的灰尘被扫去了些,一种久违的熟稔在心头复苏,这让他逐渐感受到并确定自己以前来到过这个地方,在这里待过,并且在这个地方创造过回忆、留下过足迹,和这个地方产生过联系。

他甚至能隐约地忆起那个他们在这面墙上画画的下午,他们嚼着太爷爷在村口小卖部买来的泡泡糖、从太奶奶手上挑选自己喜欢的粉笔的颜色,他们给太奶奶画了很多粉紫色小鸡仔,他在墙上创造了据说不那么晒的蓝色太阳,许一零在旁边创造了据说喝了能治百病的绿色河流,他们跟着太奶奶太爷爷去鸡窝掏鸡蛋、去猪圈喂猪,许一零那时候还没猪圈的栅栏门高,她手里抓着饲料舀子的时候还被从里面蹦起来的猪舔了一口脸,被吓到后趴在太奶奶怀里哭得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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