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哥你还相信司法正义吗(1 / 2)
小妹不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拉着我衣服后摆的小妹不见了,挤在人群里随着嘉年华花车欢呼跳跃的我才发现。
“小妹——小妹——”
我的声音完全湮没在狂欢人群的吵闹中,只得像无头苍蝇在人潮中无目的乱拱,试图从中找出不知道已经走散多久的小妹。
“先生,请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妹?”
“小姐,请问……”
没有人听到我的声音,甚至抓住他们的衣服也完全不为所动,每个人眼里都只有游行的花车和热闹的音乐跟舞道,只在被我抓到的时候不耐烦地扯回自己的衣服,最多再发出不满的“啧”声。
他不记得了,但我就是在那时遇到的敖哥。
在人海里寻找直至人群散去都没找到小妹,我去了警察局,告诉他们我的小妹丢了,他们告诉我不够时间不能立案,我哭着闹着喊着,跪下来求他们帮忙找找小妹,他们只是露出为难的表情,告诉我失踪不到24小时不能立案。
可是只有五岁的孩子失踪24小时之后又哪里能找得到呢?
但就是这么简单,连那时十三岁的我都明白的道理,警察不明白,只知道叫我别妨碍公务。
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的人,胸口名牌上写着“邱刚敖”,他给了我一杯热水,带到墙边的椅子陪我坐下,轻声细语地问我出了什么事,还递了一张面纸,笑我哭得脸都花了。
“男儿有泪不轻谈,知道吗?”
拿他给的面纸擦了脸,眼泪应该是擦干了,但不知道他说的花脸擦干净了些没,他看起来干净又漂亮,一双眼睛闪闪发光,所以我希望自己在那样一双眼里也可以至少干净,免得让他眼里那片光亮蒙尘。
那时候他还是个实习警员。
突然想试试上个月休假在电影里看过的回旋腿,于是用胫骨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再次掼到地上,然后反省了一下最近在办公室坐太多,腰腹转动的时候不够有力,动作不够电影里那般利落。
“辉Sir,我知错……真的知错了。”
这次是真的爬不起,倒在地上说认错的话,没记错的话这个人被判了十年,还有八年多的刑期,卸敖哥下巴的就是他。
制服皮靴的后跟踩住他的右手,一声惨叫被我蹲身用力捂回去,真的很吵,顺便转动一下脚后跟辗一下脚下那只手。
“什么错?”
“唔唔唔唔……”
他好像真的很想说话,于是我放开捂住嘴的那只手:
“……对……对唔住,我……我不该……不该动那几个差佬……”
敖哥说过他们已经不是警察。
“差佬?边个喺差佬?”
“对唔住,辉Sir……对唔住,原谅我这一次……”
原谅?
我忍不住笑起来,在几乎没有光线的狭小又恶臭的禁闭室里。
警方在小妹失踪几天后找到了她的尸体,后来报纸上说当时是绑架了小妹和一个年纪、身形相仿的富家千金,当他们发现小妹不值钱之后就杀了她,报纸上用的什么词语来着?
哦,虐杀,四个歹徒虐杀了一名五岁女孩黎某。
再去那家警局的时候下着大雨,我问歹徒的名字,问小妹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们只像之前一样要我别妨碍公务。
同同事拿着咖啡聊着天走出来的敖哥看见我,拿了毛巾过来帮我擦干,耐心地问发生了什么。
他告诉我法律一定会惩罚那些歹徒,他要我相信司法正义。
但法律没给他们任何一个死刑,他们一个都没死,死的只有我的小妹,每天早上揉着眼睛要跟着我去上学、每天在玄关等我放学回来给我一个拥抱、在写作业时缠着要我陪她搭积木的小妹。
“对唔住……对…对唔住……”
脚下踩着的人除了道歉说不出别的话。
“同那几个人无关,我就是想揍你,知唔知?”
“我知,我知……”
他忙不迭带地回答,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突然之间我觉得最可笑的是自己,这个认知时不时就会提醒我:如果不是自己贪玩小妹就不会丢。而直到现在每次这个认知被推出脑际的时候都能让我不知所措,于是抬起拳头撕咬自己的指跪,汗味、血腥味和痛觉暂时攫取大脑的注意力,但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一切都是我的错。
将已经咬破的拳头砸向粗粝的地面,避开了身下压着的犯人的头,落在他鼻尖前一寸左右,毕竟不能真的打死他,但小小的空间腾起了一股骚臭气味
——这衰仔尿了。
今晚第二次到医务室。
“哇,”医生看了看我的手,用手指狠狠顶了被带来的犯人的太阳穴,“你袭警啊?”
“我冇啊,阿Sir……真的冇……”
“都处理好了?”
“喺啊,正打算叫你过来,那,现在还要给你包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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