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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尔不耐烦地抓抓头发，小声叨念：“真是烦什么来什么。”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恨他？”

“我有什么理由记恨他？”

老妈回答不上来：“我不清楚，可是你们从小关系就不太好，他离开都市你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跟记恨无关，我不针对任何人，只是讨厌一切不顾后果的任性妄为。自己疯也就算了，还非要把旁人拉下水。”弗尔抱怨道，“但现实就是越会哭闹的孩子就越能得到糖，让别人有所顾忌，无论是芮尔还是34。”

老妈的表情有些僵，缓缓垂下头：“抱歉。”

意识到自己的话触动了对方的心事，弗尔连忙结束抱怨：“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老妈苦笑：“这本来就是我的错，一切都是。”

弗尔丢开毛毯拉住老妈的手，一脸严肃地劝道：“你没做错任何事，不应该受到任何责备。99也好，芮尔也好，都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你不知道……”老妈想做错事一样极力压低脸孔，“当初是我求99让你们活下来了的　，又是我求他照顾你们……明明都是我的要求，却让他承担了所有后果。”

“99没有决策权，真正决定我们生死的是系统。你承担了系统分配给你的实验项目，它在权限范围内接受你的提案很正常。你也知道系统每天会收到多少奇怪的提案，是否接受需要经过模拟演算，并不是因为99。”

“即便如此，99成为修复者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且是保留记忆的修复者。我很清楚那是怎样一种折磨，他本不该承受这种痛苦，都是因为我……”

“妈！”弗尔捧住老妈痛苦自责的脸，“难道芮尔的事让你觉得我们几个活下来是个错误？”

“不，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老妈慌张地辩解道，“确实有一段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面对自己，但我一直庆幸你们都活着！”

弗尔坚定地看着他：“所以这就不是一个错误，别再说什么都是你的错。”

长时间的沉默透露出老妈的迟疑。

“还是说你会将自己的痛苦经历，归咎于自己的父母？”

“当然不会！”

“这就行了，你确实是整件事的其中一环，但造成今天的局面绝对不是你一个人的原因。芮尔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系统和99都不认为责任在你。”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无声对视，在弗尔的注视下老妈的表情总算有了逐渐舒缓的迹象。

“看到99躺在修复仓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如果没有他，我应该只是停尸间里一具无人认领的残尸，连成为修复者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已经都过去了。”弗尔轻轻抚摸对方的脸，替他擦去脸颊的泪痕。

然而老妈没有因此脱离对过往的回忆：“我至今都记得自己的临死时的状态，记得自己的下半身被车轮碾在地上的样子……我记得自己用尽全力呼救，但是根本发不出声音。”

弗尔安静地听着，等待老妈将积蓄已久的情绪宣泄出来。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我还有重要的约定没有实现，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可当我看到自己破了一地的肠子，就知道已经没希望了。”

泪水打湿了弗尔的双手，他不得不抱紧老妈，以免继续对视下去自己也跟着流泪。

“99就是在那时出现的，让本来没有资格成为修复者的我重新活过来，之后也为我做了很多，而我却无法为他做些什么……”

弗尔轻拍怀中异常宽厚的背，掌心传来的微弱颤动诉说着对方此时此刻的脆弱。

“对你们也是一样，无法照顾你们，也无法帮你们做些什么，却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是你们的母亲。”

“我们是从你的身体里孕育而出，就算是你不想拥有的人造子宫，就算我们没有你的基因，但你就是我们的母亲。”弗尔努力拥紧老妈，“对我来说，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