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直球小方(1 / 1)
墙上的时钟显示着时间,凌晨四点十分,夏燃意识到这一觉才将将睡了三个小时。他从床上坐起身,环顾着房间内一地的狼藉。
屏幕碎裂的手机,飞溅了一地的玻璃碎片,扯坏的床单,倾倒在地的台灯,还有被罩上晕开的一片水渍,都在提醒着夏燃刚做过的梦。
这么真实,那么荒唐。
就像一卷剪不烂、扯不开的电影胶卷,每一帧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双覆着汗的、滚烫双手,浓稠腥膻的精液,那种黏腻又恶心的触感,像长在夏燃身上的厉鬼,如影随形。它们放肆地纠缠,紧紧地抠挖着喉管,牵扯了胃囊,用他的精神做饵,以他的痛苦为乐,比敲骨吸髓、食肉寝皮更折磨,因为只要活着,就是不得安宁。
所以夏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接受 “性” ,但能肯定的是,他不敢袒露这副身体。
没有人教过他怎么爱自己,接受自己。夏燃遇到的绝大部分人都只对他的生殖器官感兴趣。他们企图在各自的认知范围,因应情景需要,随意扼杀这副躯体真实存在的另一种 “角色” 或是 “身份” 。
许培坤就是最好的例子,但不是唯一。
他在户口本上为夏燃填写了性别男,因为这是他所希望的。
然后十六年后想以出卖夏燃的身体换取生意上的便利,因为他需要这种特殊的、稀有的身体所带来的使用价值和好奇心的满足。
夏燃弯腰捡起被捏得皱巴巴的烟盒和打火机,点了一根叼在嘴里,半眯着干涩又胀痛的眼把手机从 “乱葬岗” 里捞了出来。他没打算亲自收拾,只能带上必需品去客房将就过完下半夜。
夏燃边走边按亮手机,聊天软件右上角的红色数字让他怔愣了一下。
99+全是来自于方珩。
夏燃不清楚方珩的心境在几个小时间经历过什么样的跌宕起伏,他只记得两人分别前,明明自己只说了一句,“不要见人就说这种犯规的话,说不定我就是你百千人中难得一遇的变态,不要靠近我这种人,赔掉自己,不值得。”
方珩就急了,急得面红耳赤,语无伦次。
“您明明可以像自己说的,把我骗走,用裹着毒药的糖把我引诱囚禁,让我彻底成为您的 ‘玩物’ 。您非但没有,还想让我害怕、让我退缩,您就是在担心我!就是这样的,我能看出来!”
“而且这种事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我不会赔掉自己,您,像您这样好的人为什么会不值得?它虽然小众,但也只是 ‘很多’ 里面包含的一种让人舒适、享受、愉悦的相处方式,我可以选择,您也一样可以,不是吗?”
“可是我不知道也想不明白您为什么拒绝我,可能我还不够好,但是……您真的一点都不想要我吗?”
“不过……您不要以为我会就此放弃,就算您把我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以后都不来这里了,我也,我肯定会想到办法的,我已经认定您了,反正只能是您。”
当时方珩豪横壮语刚出口,见夏燃不搭话也没点反应,脸上蓦地就写满了忧愁,脑门上附带刻着大写的怂。
这么回想起来,夏燃竟觉得有些逗乐。
说一点都没有动摇,那绝对是假的。
夏燃不是块木头,方珩这一番略显笨拙,却又最情不自禁的坦露,无一不在明示、暗示着,方珩在自己心里、眼里撕开了一道口子,只装下了一个他,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夏燃划着屏幕看方珩为自己一时的 “豪言” 道歉,夹带着私货隐喻自己的可怜、弱小和卑微,最后发誓会严肃反省、深刻检讨、绝不再犯,前提是……
“您别不要我。” 这是排在最后也是最新的一条消息,上面有个两边嘴角呈喜剧性下撇拉出弯弯的倒 “U” ,眼里氤氲着水汽,揣手抱怀跪着的圣伯纳犬表情包。
夏燃轻声笑了,随即被烧到头的烟烫了嘴,疼得一抽气。他在浴室的洗手池按灭了烟,褪下睡袍,跨进刚放好热水的浴缸里,放空着看向天花板。
如果是方珩的话,说不定答案真的会不一样呢?夏燃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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